今年席卷全球的高温,让之前还只是在电视前面对其他国家类似新闻的我们,开始对气候变化带来的灾难,产生了恐惧。频发的极端天气,除了让我们感受到“ 老天爷” 的威力,也对人类生存的社会产生着直接或间接的影响,产生着连锁反应。
这些影响,有些是肉眼可见,有些是潜移默化,如果再不对我们赖以生存的这颗蓝色星球加以爱护,人类终将面临着自己制造的一场前所末有的终极劫难。
2022 年8 月9 日,埃及吉萨,高温期间,游客戴着帽子在金字塔高原狮身人面像旁行走。
中国的农民有句俗话,叫“ 靠天吃饭” 。极端天气下,受到冲击的总是包括农业、畜牧业、渔业等在内的第一产业,其生产与收获都与自然环境气候息息相关。全球气候危机日益严峻,给全球社会带来的负面影响中,最为严重的就是由气候变迁引发的粮食安全问题。
今年以来,全球粮食价格居高不下,有太多人指责已经持续了半年的俄乌冲突造成了全球粮食危机,殊不知这仅仅是个由头。除了地区冲突以及化肥价格的上涨,最大的一个变数便是极端天气,美国、亚洲和欧洲的干旱,澳大利亚的洪水等恶劣天气,令全球粮食的减产已成定局。
当前,欧洲正遭遇着“500 年来最严重的干旱” ,多地居民用水都非常艰难,连著名的莱茵河与泰晤士河都几近干枯,更遑论粮食生产了。因为没有能力保证灌溉,欧洲大面积种植作物将出现歉收。有“ 欧洲粮仓” 之称的乌克兰日前警告,其粮食产量今年恐大幅下降50% ;欧洲头号玉米生产国罗马尼亚,四分之三的产区受到不同程度干旱的影响;而德国东部部分地区的玉米可能绝收;匈牙利的玉米产量将是2010 年以来的最低。
欧洲干旱观测网站的数据显示,在从7 月21 日到7 月30 日的10 天内,欧洲约47% 的地区处于干旱“ 警告” 状态,17% 的地区已经进入了最严重的干旱“ 警戒” 状态,这意味着少量的降雨无法缓解土壤的干涸状况,植物和农作物的生长都受到了影响。
8 月6 日,美国农业部发出最新数据显示,全美春小麦产量将同比下降41% ,创下33 年来的最低产量。美国小麦产量最高的北达科他州近期减产严重,小麦产量只有往年的40% 左右。目前,部分地区春小麦的价格从去年的每蒲式耳(大约36 升)4 到5 美元,上涨到了8 到9 美元左右,翻了一番。
作为全球最大的大米出口国,印度部分地区今年降雨较少,导致该国大米种植面积降至约三年来的最少水平。而作为全球第二大小麦生产国,今年2 月份的时候,印度政府还信心满满地宣布,预计全年小麦产量可达创纪录的1.11 亿吨。印度商业部长甚至在推特上放出豪言:“ 印度农民正在养活全世界。” 不过很快,三四月份的连续高温,就让印度官员彻底笑不出来了。5 月14 日,印度政府突然宣布,为了确保国内的粮食安全,已将小麦出口列入“ 禁止” 类别。
印度不是唯一一个就粮食出口发布禁令的。截至5 月28 日,全球已有20 多个国家实施了粮食的出口限制令,品类包括小麦、玉米、面粉、西红柿、植物油、豆类等。6 月1 日开始,马来西亚的鸡也不出口了。
有研究表明,全球平均气温每升高1℃ ,水稻、小麦、玉米等主要粮食作物就会减产3%—8% 。世界粮食政策研究院今年5 月发表声明称,由于气候变化,自2007 年起,全球粮食产量下降了30% ,而且这种状况还会进一步恶化。
据联合国粮农组织最新发布的世界谷物产量预报数,7 月的预报数值相比6 月略有下调,降至28.17 亿吨,主要原因就在于持续干旱天气。其中,巴西玉米产量预报数大幅下调,近东地区下调了小麦产量,而西班牙地区也因灌溉用水受限对种植业的影响超过了预期,导致欧盟大米产量预报数下调。
全球气候大幅变化引起的粮食减产,在几年前就已经显现。这种变化不仅破坏了耕地的肥力,也造成了农业生态系统失衡,诱发虫害等次生危机。而主要产粮国因为减产歉收采取的紧缩型粮食政策,也威胁了全球粮食供应链的完整。联合国粮农组织、世界粮食计划署和国际农发基金等多家联合国机构在去年7 月共同发布的《2021 年世界粮食安全和营养状况》报告,将气候变化视为诱发全球粮食危机的重要因素之一,认为气候灾害频发增加了国际社会到2030 年实现“ 零饥饿” 目标的难度。
全国今夏的持续罕见高温,让“ 热射病” 成了热词,也让很多人见识到了它的“ 威力” 。这种在“ 高烧” 环境下诱发的足以致命的病症,正是气候变化给人类健康带来的诸多威胁的一种。
今年4 月,中国气象局气候变化中心公布了“2021 年度气候变化十大科学事件” ,排在第四位的就是世界卫生组织发布《气候变化与健康特别报告》。人们也从这些事件中发现,气候变化不仅会造成温度变化或极端天气增多,更通过多种复杂路径直接或间接对人群健康产生诸多不利影响。
“ 全球变暖的健康威胁被低估,气候变化造成的死亡人数可能远超新冠肺炎疫情死亡人数,每年有超过500 万人的死亡可归因于异常的高温和低温。” 国家气候中心主任巢清尘介绍,在与高温相关的死亡事件中,37% 可归因于人类活动导致的气候变化;从地区分布看,全球与温度相关的超额死亡人数中有一半以上发生在亚洲,特别是东亚和南亚沿海城市。
全球多地频现极值温度,极端高温、寒潮使得老人、儿童、孕妇等脆弱人群面临中暑、冻伤、心脑血管疾病、呼吸系统疾病等疾病的发作风险,研究表明,高温天气下老年人的死亡风险会上升10% 。
气候的变暖,除了直接影响人体外,还可以通过改变降雨量、风速、湿度等气象条件来影响大气污染物浓度进而间接影响人类健康。根据中国疾病负担研究报告,在导致我国居民疾病负担增加的危险因素中,空气颗粒物污染列第四位,仅次于高血压、吸烟和高钠饮食。此外,高温可使地表臭氧浓度上升,长期接触高浓度臭氧会导致肺功能明显下降;温室气体对臭氧层的破坏,会导致阳光中紫外线辐射增加,使皮肤癌、白内障等的发病率明显上升。洪水、干旱等自然灾害的发生频率,也会加剧水传播疾病的流行。
最新的研究发现,气候的持续变暖,也加剧了人类传染性疾病的流行风险。《自然· 气候变化》杂志今年8 月8 日发表的一项研究显示,在影响人类的传染病可靠记录列表上,有58% 已被证明会被气候变化加剧。这些发现凸显出在持续气候变化情况下更进一步的人类健康风险。
美国夏威夷大学马诺阿分校的研究人员通过系统地筛选文献,发现了3213 个实证案例,将286 种独有的人类病原体疾病与10 种气候灾害(如变暖、洪水或干旱)联系起来。其中,277 种被至少一种气候灾害所加剧,仅9 种因气候灾害而减弱。一些灾害会让人更接近病原,例如风暴或洪水导致的流离失所与拉沙热和军团病相关,而另一些会让病原更接近人,比如变暖使传播疾病的生物活跃区域增加,如莱姆病、登革热和疟疾。
更令一些卫生专家担忧的是,气候变暖会促使某些沉睡的细菌、病毒开始活跃,可能导致新型传染病的暴发。甚至有人认为,某些冰川融化释放的远古病毒会与现代的一些病毒基因进行交换,衍化出类似SARS 的新型病毒。《自然》杂志刊发的一篇文章中就提到,气候变暖会带来野生动物迁徙,随之而来的是跨物种病毒的传播和溢出,这种现象被生动地形容为“ 一锅粥” ,即全球变暖会把很多病原“ 煮” 出来。由于人类从未接触过这些病毒,对其缺乏免疫力,因此这些病毒具有极大威胁。
这种担忧绝不是杞人忧天。仿佛横空出世的新冠肺炎病毒引发的疫情,已经在全球肆虐了三年之久,新冠病毒强大的传染性和变异性,让人们有充分的理由相信,其与这些年全球气候的变暖之间存在着或多或少的某种关联。
国家气候中心主任巢清尘表示,没有一个国家能在气候变化的健康影响面前独善其身。我国是全球气候变化的敏感区和影响显著区,气候变化带来的威胁正在快速增加,气候变化对公众健康造成的威胁亦尤为突出。
在哥斯达黎加的雨林中,每年的4 月到6 月,会有一种通体呈现红金色的蟾蜍成群结队地从灌木丛中冒出来,在暴雨后的池塘里交配。不过在1990 年之后,就再也没有人在雨林中观测到被称为“ 金蟾” 的这种当地特有物种。
作为金蟾曾经的栖息地的蒙特维德云雾森林,如今看起来更像是一片沙尘森林,因为旱季用来保持森林湿润的雾气减少了70% 左右。20 世纪70 年代,这片森林平均每年干旱25 天左右,而在过去十年里,这一数字更接近115 天。
早在2005 年,当时《自然》杂志上的一项研究报告,就把金蟾确认为第一个因全球变暖而灭绝的物种。如今科学家们仍然在寻找金蟾,期待金蟾重新回归,但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奇迹几乎不会出现了。
当时科学家们认为这个物种灭绝的主要原因是干旱,后来将之与糜霉病的感染联系在一起,得出的结论认为,这种疾病只是气候变化触发的“ 子弹” 。根据联合国政府间气候变化专门委员会(IPCC )的说法,糜菌在全球范围内的扩张,以及当地气候变化“ 与多种热带两栖动物的灭绝有关” 。
金蟾的命运可能只是一个开始。自那以后,全球变暖的痕迹也出现在其他物种灭绝事件中。悲惨的是,面临绝境的绝不止是金蟾这样的小生物。
全球变暖,冰川融化,导致不少生物濒临灭绝。
不少人仍对几年前的报道记忆犹新:北极圈温度高达32℃ ,北极熊在快要融化的浮冰上找不到食物,要么饿死,要么淹死;还有北极麝香牛、北极狐、北极海鸟,都因为海冰面积减少而濒临灭绝。因为南极冰川融化,企鹅的栖息地同样在以难以置信的速度减少着。企鹅赖以生存的食物磷虾,因为水温上升越来越少,很多小企鹅不能跟着大企鹅游到很远的地方捕食,还没有长大就饿死了。
国际自然保护联盟(IUCN )将气候变化列为对11475 个物种的直接威胁,大约有5775 个物种濒临灭绝。IUCN 气候变化专家组负责人温迪· 福登说,气候变化越来越多地被认为是对这么多物种的威胁,主要原因是其影响越来越明显。
IPCC 也表示,即使将变暖限制在比工业化前水平高1.5℃ 的目标范围内,也会有近十分之一的物种面临灭绝威胁。如果世界依旧故我,遵循以往的排放模式,全球极可能升温4.5°C ,许多物种会因此灭绝。
在2019 年发布的《生物多样性和生态系统服务全球评估报告》中,联合国警告称,在全世界800 万个物种中,逾100 万个正濒临灭绝,灭绝速度至少比过去1000 万年的平均值高出数十到数百倍。这引发了人们对世界正在进入第六次物种大灭绝的担忧。
为了应对生物多样性丧失危机,去年在中国昆明举行的联合国《生物多样性公约》第十五次缔约方大会上,通过了“ 昆明宣言” ,承诺确保制定、通过和实施一个有效的“2020 年后全球生物多样性框架” ,以扭转当前生物多样性丧失趋势,并确保最迟在2030 年使生物多样性走上恢复之路,进而全面实现“ 人与自然和谐共生” 的2050 年愿景。
在古代历史上由于气候改变导致古代人类物种灭绝,已经有不少科学和考古研究的证据,而小冰河这样的气候变化间接带来的朝代与政权更迭的例子也并不鲜见。如今,这种威胁带来的很可能是现代人类自身的“ 灭顶之灾” 和众多海洋国家的消亡。
近几十年来,由于格陵兰和南极冰盖的冰量损失速度加快,以及冰川质量持续下降和海洋热膨胀,海平面加速上升的水平可谓前所未见。IPCC 今年2 月底发布的一项报告称,到 2050 年,10 亿人将面临海平面上升带来的沿海洪水风险。更多的人将因天气灾害,特别是洪水、海平面上升和热带气旋而被迫离开自己的国家。对于像斐济、图瓦卢、基里巴斯、马尔代夫这样的海洋岛国来说,海平面的上升,就意味着“ 灭国” 。
控制碳排放,努力遏制气候变化,其实并不只是这些国家“ 性命攸关” 的大事,而是全球所有国家、所有人的责任。如果再不改变点什么的话,人类也许就像白垩纪大灭绝的恐龙、二叠纪大灭绝的三叶虫一样遭遇同样的命运,这并非危言耸听。
转自《新民周刊》